斯特维尔道：“你还是想要杀我么？”
何如是声音从遥远的高空之中传来：“我也不想杀你，可惜有些事情没得选择。”
斯特维尔道：“是么。”
他听到这出尔反尔，两面三刀的话语，不仅没有生气，甚至连眉头也没有皱。
何如是剑已出手。
他道：“你一点也不惊讶，只会让我对你的躯体更加着迷，若是拥有你的身体和血脉，或许呢能让我向神明的道路更进一步......不。”
何如是遥远的声音停了半晌。
再次传来：“若是真的得到你的身体，我会成为这世间新的神明，真正的神——决非那些徒有虚名的神祇，也不是道家那些虚妄的，自诩为的散仙！”
他的声音饱含杀意。
却又显得如此遗憾，遗憾到仿佛斯特维尔就在现在还是他的朋友，遗憾到这剑根本不是从他的手中所使出的一般。
斯特维尔道：“我都懂。”
他当然懂。
每一个人。
都有必须实现自己价值的理由。
甚至不惜牺牲他人的生命，成全自认为应当发生的设想。
斯特维尔看着那天幕上庞大到，足矣将整片大地撕碎的能量波动，他既没有闪避，也没有表现出惊愕。
金发青年只是呆呆站在原地，他至始自终弄不懂。
弄不懂这世间的姓命竟然可以单薄如此，仿佛随处可见的草芥，那么渺小，那么脆弱，就像生来便不该有存在的价值。
被剥夺。
被吞噬。
或许才是这世界唯一生存的法则。
他走到如今的位置，是否也在不为人知的地方，由无数性命厮杀出一条残酷而绝望的血路，才铺垫这样一条笔直的，成为王的道路。
斯特维尔其实都很明白。
一个人所掌握的权柄，总和他踩踏着的生命正向相关。
若是想要实现，那未来中美好的远景，超脱当世，希望中那副美好而充实的世界——就势必要将现今的生命沦入地狱才行。
这是代价，当权者必应承受的负担。
不能施加半分怜悯。
不能显示出柔弱和犹豫。
比起自身所掌握的力量。
要拥有像岩石一般的手腕，和刀枪不入的精神。
更要像一个提线之中的木偶，听从母亲的指令，听从所有王公贵族的谏言......
斯特维尔几乎失神。
“你懂，当然最好不过了！”
何如是最后一句回答传达而来。
而那从天而降的一剑，却没有因此慢上一分。
其威势之大，其对狭小领域的权能掌握之深，又达到了另一个更高的层次中去。
斯特维尔与何如是两人一来一去攻势之下，已然偏离了战事中心的小径边上。只剩下俯身喘着粗气的诸葛桓努力把头仰起。
他的瞳孔分明还没来得及凝聚出对焦到远程的战况。
便已不受控制地流出长长的两道泪水来。
诸葛桓感受到的是一道光，像是一道通往未知境界遥远感应。
是权能！
是那样一个足矣统治一方天地间灵气，化腐朽为神奇的境界。
不可能。
绝无可能！
诸葛桓在心底低吼着。
可是那伟力的磅礴气势，却又不得不让他接受那样的事实
——何如是如今所展现出的剑招，似乎于那上位者之间的境界，已只有一线之隔。
诸葛冷汗遍布全身，他几乎忍不住去想：若是何如是那隐藏的本体来到此间，是否真的就是那样一副跨域了上位天堑的姿态。
到了那时。
新君诞生，社稷更替。
昌隆县易主不过是时间问题，何如是早前说的一番话，根本不是他的泛泛而谈......可拥有这样境界和权能的人，又何须潜伏于这“小小”世家内。
他的本体到底在忌惮什么，到底在害怕什么。才让他没有即刻行动，要潜藏了身份，需要从内部掀起波澜。
为何哪怕把大多数秘密托出，也要将这魔族青年和自己拉入伙，充实这本就无可匹敌的恐怖力量。
诸葛桓还陷入思绪之中兜兜转转。
可那道足矣破开天幕的剑光，在无尽的虚空中，已然凝练成这狭小境界中的绝对法则。
像是穿越了时间的断层。
时空也被越过了之中的固有壁障。
一切不合理与合理的因果加诸在这把剑的威能之中，炼化了万里晴空下，数不尽的灵气。
仿佛剑就是万物归一，剑就是无数星光的化身。
“真，长虹剑诀。”
那声音根本不像是由何如是的渺小躯体所发出的，而是敲响在整片天幕中的战鼓。
化成每一个遥远宏宇中。
冻结的，燃烧的星陨。
“流星落！”
浓厚的灵气凝聚，在脱离道胎结成的神魂帮助下，真气完全结成了实体——那是一柄剑，利剑，绝对锋利的剑。
是至钢至寒，至炎的剑魄。
无数元素和力道的加持，最终凝结成，这片天地间千万年未曾出现的盛景。
巨大的长剑从天而降。
凝结出无数流虹，这根本就是所有长虹剑诀的本源剑诀，是何家无上功法的上级来源。
可惜，此间被狭小领域所包裹，与正常世界隔开了千万层数不清的空间断层，外界根本无法观测到此间发生的种种异象。
斯特维尔依然没有抬头。
他在沉思自己临行前，母亲与自己所说的话语。
“不要杀人。”
从那个嗜血无数，讨伐过数不尽异端。只身一人闯入天神境地，将无数道藏完全巅峰，将巨龙和矮人国度完全从地图上清洗掉的女人。
竟然从她口中，留下的是这样话语。
“你要寻他当然可以，我的北域之王已经长大，你完全拥有支配自己生命的权利。但是你若是真的想要追求那个答案，还请记住，不要杀人。”
如此亲近，来自母亲的怀抱。
时隔十数年，依然让斯特维尔感到温暖。
女人靠近他的耳边，轻轻道：“我相信你可以做到，只因你是我的骄傲，只要他人不是有意害你，你也绝对不能起杀心。”
“好！”
斯特维尔答应得很干脆。
他的精神和手腕已和他的母亲一般，被锤炼得像钢筋一样沉重。
他是北域之王，所说的话就是圣之旨意！就是普天之下之下最为沉重的话语，哪怕是他自己，也绝然不可违背。
火焰！
漫天的火焰。
落下的巨剑，像是整个天幕都被火势所吞没。
斯特维尔抬起头。
他金色瞳孔之中的金色光芒终于熄灭，从中映出无数火炎的倒映......那是，足以倒映事件万物，甚至将宏宇都吸纳的黑色瞳孔。
“母亲，我现在应该可以杀人了吧？”
斯特维尔抬起头，竟然只是虔诚朝大地的北面，深鞠一躬。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，为自己冒失赎罪。
那巨大的剑芒，代表秩序和因果的长虹剑。
斯特维尔根本未看一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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